望着教室里那些如花的笑靥,我突然想到:在这所四季常青的南方校园里,花季少年,每一天都是花期。
新的一年在半墙的炮仗花的震天轰鸣声中来临,当炮仗花还在盛开,另外半墙的凌霄花已经张开红色的嘴唇,加入了季节朗读者的队伍中。当凌霄花在炎热的夏天不断地爬向天空,不提防学生宿舍边那满架的三角梅,摽着劲儿,从乍暖还寒的暮春一直开到黄叶飘零的秋天。当三角梅“喧闹的飞瀑”停止流动,校道旁和办公楼前总会“飞溅”出一些菊花,白色的或黄色的。朔风凛冽时,实验楼前就捧出了大朵的扶桑花,红红的,如同胸前佩戴的大红花。我们这里冬季不下雪,却有蓝雪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远望去,像飘雪。腊梅迫不及待地开始报春,炮仗花在春节前就噼里啪啦地燃放烟花爆竹,接着就是桃花红,李花白……
上面提到的花,就像我教过的学生,我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校园里的花儿就这么循环往复地开放,从不停歇,我们也就在这里静待花开,放飞了一批批的花季少年。
每年的开学季都是姹紫嫣红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期中考时,正值龙眼花开,校园里有很多龙眼树,开出黄色的小花,有时候我的目光就如蝴蝶一样在小黄花上翩跹。
教每届学生,我都会对他们说一些龙眼的故事,说龙眼果实的极品叫“大三元”。家乡闽中有三个学子萧国梁、郑侨和黄定,在南宋乾道年间连中状元(“大三元”),乡人借用来形容龙眼。我会说,做龙眼要做“大三元”,读书要做最上进的人。我还会用状元郑侨的老师、宰相陈俊卿的一句话来勉励学生:“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原生态的龙眼树结出的果实很小,龙眼树要经过嫁接,才能收获硕圆清甜的果实,这中间必须经过伤筋动骨的痛苦,艰难困苦才能玉汝于成。
9月,晚自修下课后,总会闻到一缕含蓄恬淡的甜香,那是学校西门外的桂树散发出来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几棵不起眼的桂树,用沁人心脾的幽香为我们印证一句古诗。秋天摘下几片黄叶扔到校道上,提醒我们季节变换,天高气爽,这也是三角梅最鲜艳的时候。善于刷数学题的三角梅也兼修美学,又美又飒,像期中考过后运动场上飞奔的学生。
我们在如花的校园里读花,读朱自清写的清华园“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特地拐弯去办公楼后的喷泉池边,看袅娜开着的荷花和凝碧的波痕;读舒婷的《致橡树》,“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路过凌霄花的时候,顺便念两句给它们听,也不管它们生气不生气。
说到凌霄花,我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安排的课前预习内容就是舒婷《致橡树》中的语句,让学生谈读诗感悟时,有一个女同学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我要做攀援的凌霄花。全班哄堂大笑,我也笑了。她紧接着说,凌霄花攀援墙壁和大树,这是善于借力。我们学习要攀援知识,工作要攀援团队……全班沉默了,我也沉默半晌,说:“你见解新颖!同学们,不能让我们的头脑变成别人思想的‘跑马场’。”
我对花的了解不多,大概炮仗花和凌霄花很相似,我常混淆了。一位爱花的学生特地给我讲了两者的区别,从花朵、叶子和花期说到生长习性、分布地区等,我听后豁然开朗。学生跟着老师学知识,老师也从学生身上学习,教育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师生间的相互塑造,相互成就。
今年教师节,我收到一束两位女同学送的花,花是她们中午在校园的野草丛中采摘的。这是多么贵重的礼物啊!重到让我经常提醒自己,心中的责任和肩上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