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热映，反诈电影背后的法律知识点
□记者 林扬阳
“想成功，先发疯，不顾一切向钱冲。”“拼一次，富三代，拼命才能不失败。”一句句猖獗的口号、一束束燃放的烟花，背后是一个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近日，取材自全国上万起真实诈骗案例的反诈电影《孤注一掷》热映。该电影讲述了由张艺兴饰演的程序员潘生和金晨饰演的模特安娜等人被海外高薪招聘吸引，出国淘金，却意外落入境外电信网络诈骗工厂的陷阱，而不得不以诈骗为生，经历了各种磨难，最后跟国内公安部门一起摧毁该网络诈骗犯罪团伙的故事。
《孤注一掷》上映后，获得了观众的广泛好评，目前实时票房已突破33亿。在讨论演员精湛演技、紧凑剧情的同时，观众对电影情节中涉及的法律问题也十分关注。为此，记者邀请北京盈科(泉州)律师事务所冯礼桉律师，解读电影背后的法律知识。
剧情①：诈骗团伙成员阿才为网络赌博诈骗招募大量模特，到了边境处，阿才带着安娜及其他招募人员从一个洞里钻过去，并称“旅游签证才能停留两周，而且进进出出容易被拉黑名单”。
问题： 阿才带领招募人员步行私越国(边)境的行为如何定性?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无论是组织者阿才，还是越境者安娜及其他招募人员都涉嫌犯罪。
境外网络诈骗团伙一般会以“高薪”为诱饵，在国内招募人员。为掩人耳目，犯罪分子通常乘坐火车、飞机、私家车到达国(边)境，再通过步行山路、水路偷渡的方式出境。根据上述规定，阿才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八条的规定，涉嫌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安娜及其他招募人员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二十二条规定，涉嫌偷越国(边)境罪。
剧情②：潘生被诈骗团伙在网上发布的高薪招聘信息吸引，前往境外公司就职，被以欺骗甚至暴力的手段掳掠至犯罪窝点，期间被非法拘禁、打断了腿。除潘生外，还有被骗者因试图向外界传递信息被残忍杀害。
问题： 诈骗团伙将他人骗至诈骗窝点构成了哪些犯罪?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诈骗团伙将他人骗至诈骗窝点并非法拘禁，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非法拘禁罪，涉嫌非法拘禁罪。
同时，诈骗团伙对企图逃跑或向外界传递信息的进行殴打、甚至残忍杀害，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涉嫌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
剧情③：王传君饰演的陆秉坤是诈骗团伙的“经理”，他交代潘生把有博彩贴图广告的邮件发给各家字幕组。由王大陆饰演的硕士学生顾天之，和身边的朋友们组织了一家字幕组，收到了这封推广邮件，对方询问是否可以以合适的价格将博彩广告植入到字幕中。字幕组的成员有持反对意见的，但顾天之让他看看再说。
问题： 字幕组提供广告推广服务引流是否涉嫌犯罪，应如何处罚?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根据电影中情节来看，字幕组虽然认识不到是在帮助诈骗团队，但是其主观认识是能够认识到是在帮助网络赌场进行引流广告的，如此情况下，字幕组如果接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八十七条之二款、《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非法利用信息网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规定，如支付结算金额二十万以上、违反所得一万元以上，其行为将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
剧情④：顾天之打开诈骗团伙发来的广告后，进入博彩游戏玩了两把，便深陷其中，从此走上赌博的不归路。
问题： 顾天之参与网络赌博涉嫌什么罪名，如何量刑?
冯礼桉律师：顾天之参与网络赌博涉嫌赌博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三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者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剧情⑤：顾天之充值了800万元到博彩账户，陆秉坤通知“水房”开始跑分洗钱，在短短5分钟内通过几百张银行卡“洗白”套现。
问题： 提供银行卡进行“跑分”或者帮助取现、兑换外币等行为构成什么罪?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在电信网络诈骗的链条中，涉案钱款的洗白是关键环节，诈骗团伙往往会配置专业的“洗钱”团队。例如，在前端通过“卡农”四处收卡，以“高薪日结”为名让他人有偿提供银行卡、支付宝等各类账户，后将赃款快速分散至不同的账户，通过多级账户层层转账让资金难以追踪;有的犯罪分子还会利用“区块链”技术，将赃款转化为虚拟币，或是安排“操盘手”，直接通过拿卡取现、兑换外币等方式套现，这种现金换汇使得赃款直接“消失”。
在上述链条中，负责收卡的“卡农”，或者将银行卡、微信、支付宝账号有偿提供的“卡仔”，因其为境外的电信网络诈骗提供了支付结算的帮助，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而其中对于明知钱款来源是犯罪所得，直接实施了操作转账、取现、换汇等行为的，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此外，若与诈骗团伙事前、事中存在共谋的，约定为其赃款转移提供支付结算等帮助，涉嫌诈骗罪的共犯。
剧情⑥：顾天之参与博彩后越陷越深，盗取家里房产证抵押变现800万元，但充值后被安娜拉黑，后他崩溃跳楼，摔成了植物人。
问题： 实施诈骗致被害人自杀，如何定罪?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二百六十六规定，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其中，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以上、三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我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罪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根据两高《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问题的解释》，诈骗他人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的，即构成诈骗罪，造成被害人自杀、精神失常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应当从严惩处。
影片中，顾天之充值之后被安娜拉黑，后他崩溃跳楼，诈骗团伙涉嫌诈骗罪，该诈骗金额特别巨大，且造成被害人自杀，应当从严惩处，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剧情⑦：顾天之的女友宋雨发现了男朋友进行网络赌博后，询问刑侦支队赵队长诈骗集团实施的行为究竟属于诈骗罪还是开设赌场罪。赵队长根据宋雨所描述的情形，将其认定为诈骗罪。
问题： 为何陆秉坤实施的犯罪行为是诈骗罪?组织、策划、实施、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或者为电信网络诈骗活动提供相关帮助的人员，需承担什么责任?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诈骗罪，主要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欺骗的手段非法取得公私财物的行为，重点在于非法占有的特殊目的。
影片中，陆秉坤组织的境外网络电信诈骗团伙，实际上是以赌博之名行诈骗之实。其通过设置虚假赌场，以技术手段控制赌博输赢，利用前期小赢和所谓内幕消息诱骗受害人进行赌博，将参与人的财产纳为己有，不符合赌博活动所要求的射幸原则，即结果不可控性。因此，陆秉坤实施的犯罪行为是构成诈骗罪。
组织、策划、实施、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以及为其提供帮助，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组织、策划、实施、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的，可能触犯多个刑法罪名，比如诈骗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妨害信用卡管理罪等，其中，最主要的涉及的罪名就是诈骗罪，最高可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剧情⑧：赵队长在侦破境外电信诈骗团伙案中，提及在境外没有相应的执法权。
问题： 我国对境外犯罪是否有管辖权，公安机关在境外如何侦破电信网络诈骗犯罪?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境外不是法外之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本法规定之罪，适用本法”、“犯罪的行为或者结果有一项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的，就认为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
虽然电信诈骗团伙设立在境外，但实施具体诈骗行为的是我国公民，公安机关具有管辖权。即使实施犯罪行为的不是我国公民，但是针对我国公民实施犯罪，公安机关也具有管辖权。例如，影片中陆秉坤管理的诈骗团伙还从当地招募了一些打手负责看守、殴打像潘生、安娜这些因求职被骗入诈骗团伙的人员。根据保护管辖原则，外国人对中国公民实施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诈骗等犯罪行为，在我国与境外行为地均认为构成犯罪，且根据我国《刑法》规定可能判处最低刑为3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具有管辖权。
但我国在境外没有执法权，因为没有关键的证据也没有诈骗团伙所在地点等关键信息，同时受到签证期限等客观因素限制，在境外侦查取证难度就会变大。尽管如此，根据我国缔结或者参加的国际条约，或者按照互惠原则，我国司法机关和外国司法机关可以相互请求刑事司法协助，开展犯罪情报信息的交流与合作、调查取证、缉捕和引渡等工作，以有力打击电信诈骗团伙，维护我国公民人身及财产安全。
剧情⑨：安娜因诈骗罪被判处缓刑，潘生被法院宣判免予刑事处罚。
问题： 同样是参与诈骗，为什么潘生最后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虽然安娜和潘生都是因求职而进入诈骗集团，但安娜进入诈骗集团时，明知自己的工作内容是网络赌博平台的“荷官”，而所谓的网络赌博平台实际上是由诈骗团伙控制的，“内幕消息”“包赢”等均是话术，目的是为了吸引被害人充值、投注从而骗取钱款。因此，安娜在整个诈骗过程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七条规定，对于从犯，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同时安娜在公安机关侦破该境外犯罪团伙过程中，提供了重要线索，具有立功表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八条规定，犯罪分子有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的，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同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十二条规定，对于被判处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在符合特定条件下可以判处缓刑。因此，法院对其宣告了缓刑。
潘生是因轻信海外高薪招聘广告，被诱骗进入境外诈骗集团，虽然一开始拒绝加入并想尽办法脱离，但在遭受陆经理实施的非法拘禁、恐吓、殴打等暴行后被迫参与网络诈骗。因此，从共同犯罪的地位和作用看，系胁从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八规定，对于被胁迫参加犯罪的，应当按照他的犯罪情节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同时，潘生假意服从，获取陆经理信任，通过各种隐秘手段向外传递求救信号及犯罪团伙作案地点，且提供两千多名受害者名单属重大立功表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八规定，犯罪分子有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的，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同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七条规定，对于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免予刑事处罚。因此，法院宣判其免予刑事处罚。
剧情⑩：陆秉坤作为境外的某网络诈骗团伙头目，在他的指挥下，网罗骨干成员诱骗程序员和貌美女性加入诈骗团伙，对于不服从的“员工”，轻则毒打，重则枪毙。团伙作案诈骗无辜群众，让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最终，法院判处陆秉坤死刑。
问题： 陆秉坤涉及哪些罪名?
律师解答
冯礼桉律师：陆秉坤属于组织、领导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六条规定，应当按照其所参与或组织、指挥的全部犯罪行为处罚。该网络诈骗集团累计诈骗数额达到数千万元以上，另集团另犯有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犯罪行为，因此，陆秉坤应以诈骗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等数罪并罚。
律师提醒
电影中有这样一句台词“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冯礼桉律师提醒大家，不可轻信所谓的“境外高薪工作”和“缅北淘金、日进斗金”的诱惑，出境务工务必按照正规、合法的途径进行，严格遵守出入境管理规定，自觉抵制涉赌涉诈等违法活动。
同时提醒广大群众，现实中的“电诈”让人防不胜防，天上不会掉馅饼，牢记“不听、不信、不转账、不点击、不泄露!”“五个不”原则，守好自己的“钱袋子”!如果碰到类似的网络诈骗，一定要立即停止付款或与相关金融机构联系封锁账户、冻结资金防止造成更大的损失，并尽可能收集自己被诈骗的证据如交易记录、聊天记录等，到公安机关报案。
责任编辑：林少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