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刚送走一对调解和好的小夫妻,莆田市仙游县人民法院法官陈建红的手机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陈法官,你们几点到啊?”电话那头是村干部焦急的声音。“我们一会儿就到。”陈建红边把卷宗装进公文包,边对书记员说:“一会儿咱们再去一趟村里,张阿婆赡养案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有个结果!”
93岁老人晚年生活何去何从?
2023年12月的一天,仙游法院收到一份赡养起诉书。原告张阿婆起诉自己的四个子女,要求他们承担自己的赡养费、医药费等。
张阿婆是仙游县某村的一位93岁老人,丈夫多年前已去世,膝下育有四个子女。二女儿以农村习俗招婿上门,张阿婆多年来一直跟随二女儿一家生活。
2021年,二女婿因病离世,二女儿也患上多种慢性免疫系统疾病,需定期前往医院治疗,已无心力照顾张阿婆。二女儿迫不得已向自己的哥哥求助,但大儿子却将年事已高、疾病缠身的张阿婆拒之门外,安置在族亲旧屋独居,仅供应其三餐果腹。张阿婆的两个小女儿远嫁外地市,只能偶尔回来看望她。
张阿婆的生活仅仅依靠遗属补助金、村里每月发放的养老补助金维持。张阿婆的大儿子说,自己的生活也很困难,照顾母亲的担子不能由他独自承担。于是,他瞒着张阿婆到法院起诉,要求四兄妹均摊母亲的赡养费、医药费等。
冬雨绵绵,寒风瑟瑟。在去村里的路上,陈建红想,天气愈发寒冷了,可不能让老人独自度过这寒冬。她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卷宗,一边思考着如何顺利化解这起赡养纠纷。
警车颠簸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穿过一栋栋乡间矮屋,绕过一条细细的溪流,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这正是张阿婆所寄住的族亲家。族亲一家早在几年前就搬去县城的新房居住,留下的旧屋空置已久。
“这个案子我一定用心处理”
走进半掩的大门,穿过走廊,陈建红来到张阿婆的房间。狭小、背阴的房间位于一楼,虽然墙上有一扇窗户,但与邻居家的房子隔得近而影响了采光,即便是正午时分,也需要开着灯。
由于常年缺乏阳光的照射,外加连着半个月的阴雨天,陈建红刚踏进房门,一股潮湿的霉味便扑面而来。张阿婆正靠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张全家福静静地发着呆,若有所思。
“阿婆,我来啦,您还好吗?”陈建红轻声地说着。老人看着陈建红笑盈盈地走进屋子,赶紧放下手中的照片,抹了抹挂在脸颊上的泪滴,挣扎着坐起身来。“阿婆,您把衣服穿好,不然该着凉了。”陈建红慢慢扶起张阿婆,帮她穿上了外套。
“都是一家人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起诉他们,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我有儿子,当然是要跟儿子生活的。二女儿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而且又生着病,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不可能再让她照顾我……”老人的言语中带着哽咽。
陈建红看着张阿婆哭红的双眼坚定地说:“阿婆,我知道了。您别着急,放宽心,这个案子我一定用心处理,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为更加全面地了解案情,陈建红带着书记员跑了好几趟距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远的村里。了解到张阿婆不愿与子女对簿公堂,对儿子起诉的事更是毫不知情。
这起案件的原告没有起诉的意愿,按照程序驳回起诉即可。可是案件了结了,纠纷却未解。张阿婆的晚年生活该何去何从?陈建红下定决心,要实质化解这起赡养纠纷,帮助张阿婆安度晚年。
“我们村民风很好的,像这种赡养纠纷很少见。张阿婆本来跟着二女儿生活挺好的,如今二女儿自顾不暇,三女儿又嫁到外地,最小的那个女儿还在做抗癌治疗,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做了很久她大儿子的思想工作,但没有什么效果......”走访中,陈建红还向村干部了解情况。
“解开当事人的心结最重要”
基于前期的调查了解,陈建红联系上张阿婆大儿子,与他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张阿婆养育你们几个兄妹不容易,现在年纪大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们应该要担负起做子女的责任和义务……”陈建红语重心长地说道。
随后,陈建红又给张阿婆的三个女儿挨个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解。“父母之恩重如山,虽然大家的日子各有各的难,但孝顺父母是我们每个人都应当做的……”
经过多番的沟通和协商,四子女最终达成了调解协议。张阿婆由大儿子、二女儿、三女儿轮流照顾。得知调解结果的张阿婆,紧紧地拉着陈建红的手潸然泪下,“法官,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您有什么难处及时跟我们说,一定过来帮您!”
回程的路上,天色渐晚,车窗外已是灯火阑珊。书记员不解问道:“张阿婆本意不想起诉,直接驳回不就好了?我们为什么跑这么远的路,还做这么多工作?”
“出一纸裁定固然简单,可是九十多岁的张阿婆却要面临晚年生活无人照料的现实问题。案件是结了,可老人的生活怎么办?我们来到村里实地调查、面对面调解,大家把话说开、把理说透,兄妹之间的关系得到了缓和,也让老人的晚年老有所依、老有所养。虽然我们折腾了些,但解开当事人的心结,才是最重要的!”一天都没顾上喝水的陈建红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路灯透过车窗的玻璃映照在陈建红的脸上。她的眼里有些疲惫,但透着一抹坚定。(仙游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