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他成为法官的那一天,母亲告诉他:“一定要对得起这身衣服!”
26年前,他在入党申请书上写道:“当天平垫在我的双肩之上,我从心底坚定了信念——不让天平倾斜,要为国徽增光!”
他始终记着母亲的嘱托,始终记着对党的誓言,始终不忘要对得起这身衣服,对得起衣服上那熠熠生辉的国徽。
同事说,他有两件法袍,他只穿旧的,从不舍得穿那件新的,他开玩笑说要等他走的那天再穿。
谁也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突然。
6月4日早上,他因突发脑出血,再也没有醒来。
他是千山区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四级高级法官。他是群众亲切喊着的“老滕”,他是年轻同事喜欢的“滕叔”,他是大家眼里无所不会的“能人”,他是培养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和亚运会银牌得主的慈父……
他的生命定格在57岁,而他人生的深度与宽度却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滕启刚的姐姐回忆说,就在他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滕启刚去她家,说最近心情挺好,因为很难办的一个案件他给调解成功了,涉及补偿款670多万元,为当事人了结了烦恼事。看到弟弟日渐稀疏的头发,姐姐心疼地劝道:“你还有两年多就退休了,别太累了,歇一歇,找领导要求换一个轻松点的岗位。”滕启刚却说:“姐,我不能那样。正因为只剩两年多,我更要倍加珍惜为党工作的机会”。
在滕启刚1995年所写的那份已经泛黄的入党申请书中,隽秀刚劲的文字力透纸背,朴实真切的誓言历久弥新:“无论何时,集体利益高于我的个人利益,一切服从组织需要,党叫干啥就干啥。”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入职法院工作30年来,无论组织安排他在哪一个岗位工作,他都怀揣无限的热情,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不知疲倦,从无抱怨。他在法庭之间反复穿梭,他在村屯之间不停奔走,
加班加点更是家常便饭,舍小家顾大家,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把对党和事业的忠诚融入到每一份公正判决中,融入到每一次矛盾化解中。因为工作成绩优异,他先后获得“辽宁省人民满意政法干警”“办案标兵”“调解能手”“优秀直播法官”等多项荣誉称号,多次荣立个人三等功,带领行政审判庭多次荣立集体三等功。
他去世前三天,工作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到行政机关沟通案件情况,接待当事人,开庭,开庭,开庭……
参加6月3日他最后一次庭审的被告方代理人回忆说:“在庭审过程中,能够感受到滕庭长略显疲惫的神态,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庭审期间,他只喝了一次水,还对双方表示歉意,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不成想这竟是我们与滕庭长最后的告别,我们永远失去了这位良师益友。”
他经常给青年干警上党课、传心得,教育他们牢记党的宗旨,牢记人民法官的初心。回忆起滕叔时,许多年轻人都记得他在党课上湿润眼眶说过的话:“我生于上世纪60年代,经历并见证了伟大祖国的开放和发展,爱党于我而言,是一种镌刻进生命里的情感。学习党史,让我从中不断汲取奋进的力量,激励我要永远做一名坚韧不拔、永不生‘锈’的共产党员。”
今年年初,在新任员额法官宣誓仪式上,滕启刚代表老法官向三位新任员额法官提出寄语:“从今天起,你们肩上的担子非比寻常。你们要接受人民的重托,担当使命,铿锵前行,秉持公平正义,在案牍之劳形中独守高洁,在丝竹之乱耳中坚守内心,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在法治中国建设的大潮中,在司法改革的全面深化中,为维护社会公平正义而奋斗!”
他的法官助理傅兴正是那三名新任员额法官之一。“一个案子对于我们来说是工作,可是对当事人来说或许就是他的人生”,傅兴说自己会永远记得庭长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把他的忠诚担当、敬业奉献精神传承下去。
公平正义 融入到每一次执法办案中
在滕启刚整理归档的老收案簿中,有一本封面上写着“史上最牛的一年收结案”,那一年是2009年,是他到千山法庭担任庭长的第四个年头。四年间,辖区民事案件数量逐年攀升,但在滕启刚的带领下,全庭结案率始终保持在100%,且审理的案件无一缠诉上访,2009年全庭收结案1075件,他本人收结案达219件,其中有210件以调解和撤诉方式结案。在法官从业生涯中,滕启刚审理民事案件886件,调撤率高达68.9 %。千山法庭管辖一镇一管委会共计6个村,在邻里乡情、家长里短的繁杂琐碎间,他总能耐心找到矛盾症结,法理情并用化解纠纷于无形。“脾气再大的当事人,遇见他,也愿意听他的话。”提到滕启刚的调解功夫,同事们由衷赞叹。
初到千山法庭,滕启刚遇到过一个棘手的“怪”案子。原告张某和被告李某是同村村民,张某是个70来岁的老太太,诉讼来庭时告李某将李母的骨灰盒埋到了张某丈夫的坟里,要求李某把骨灰取走,李某态度强硬,坚称没埋错,双方僵持不下,张某无奈诉至法院,要求李某赔偿2万元。既无判例也无法律规定,滕启刚决定开展诉前调解。李某起初油盐不进,经过滕启刚一上午的劝说,态度终于松动,滕启刚顺势引导:“真埋错了,还不赶紧争得人家的谅解,少赔偿一些,让人家心里平衡,另外,你就想把自己母亲的骨灰永远地寄存在别人家的坟里了,多浑啊!”第二天,被告主动拿出6000元作为补偿并当面赔礼道歉,终于获得原告谅解,双方约定择日重新下葬,纠纷至此圆满化解。滕启刚常说,“许多事儿不是差钱,就差一句话、一个态度,法官耐心地多做一点工作,多废一些口舌,也许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2013年冬天,滕启刚接手了一起赡养老人纠纷案件,老人有多个子女,却互相推诿责任都不肯尽赡养义务,老人于是来到法庭寻求帮助。滕启刚平日里最为孝顺父母,见老人年近八十孤苦无依,心中苦涩难过,他深知一纸判决解决不了问题,遂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做通子女工作。老人子女不肯来法庭应诉,他就到家里去走访做思想工作。当时正值寒冬,乡间道路冰滑崎岖,滕启刚踏着飘雪一户一户到几个子女家了解情况,几番摆事实讲道理以身示教,引导他们感悟亲情可贵,及时尽孝,耐心调解最终赢得了老人子女的尊重和信服,兄弟姐妹同意轮流赡养母亲。老人有了着落,滕启刚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下了。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滕启刚的调解功夫和智慧是从实践中历练而来的,他常呼吁年轻法官走出法庭,多到基层去,设身处地为当事人着想,真正了解人民群众所急所需所盼。在千山法庭工作期间,他常利用送达的机会深入群众走访调研、送法下乡,通过走访,他发现辖区离婚案件逐年上升与动拆迁补偿款之间有联系,为了防止村民被一时的物质满足冲昏头脑,离婚后又追悔莫及,滕启刚在处理离婚案件和下乡普法时将“前进一步是孤独”“后退一步是幸福”“不弃不离”几句话制成横幅,挂在调解室中和巡回法庭的宣传架上。一点巧思走进群众心里,收效显著,滕启刚倍感欣慰。
从事审判工作30年,滕启刚始终保持对司法事业的高度责任感,坚守公平正义底线,认真履行法官职责,勇挑重担、善作善为,时刻体现一名共产党员的担当。2020年7月,千山法院与千山区司法局联动建立“千山区行政争议调处中心”,作为全市行政审判工作集中审理试点之一,千山法院行政审判庭的庭长,也是庭里唯一的员额法官,滕启刚负责集中审理海城市、铁东区、铁西区、立山区所有行政争议案件,2019年办理案件155件,2020年办理案件161件,结案率均达100%,平均审理天数仅45天。在已经满负荷工作的情况下,滕启刚主动担当,负责牵头调处中心工作,以实际行动和有效的调解方法推动行政争议的圆满解决,实现案结事了。中心自成立以来有效化解行政争议纠纷110件。
中心建立伊始,他就通过建议地方政府出具责任认定,为4户果树被烧的村民获取赔偿寻找到合理的途径。他查阅研讨有关火灾事故的法律法规规定,并结合大量的相关案例,仔细分析了矛盾无法解决的症结所在,最终建议由政府的有关部门对该起事故作出火灾事故责任认定,确定了责任人和损失金额,问题得以妥善化解。
2019年曾有一起轰动全国的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再审的涉鞍山民营企业家案,再审撤销原二审判决,改判无罪。而23年前,一审作出无罪判决的法官,正是滕启刚。这是他精益求精、把每起案子都办成铁案作为最高追求的最好佐证。
千山法院的领导说:“工作上有启刚在,我们心里就踏实。案子再难,他都能四两拨千斤;矛盾再深,他不偏不倚捋开乱麻,让当事人心服口服。”
干净温暖 践行在每一份有情无情里
滕启刚在工作和生活始终保持着朴素而节俭的作风,但对单位,他却舍得付出。妻子记得,20多年前,千山法庭的条件特别简陋,丈夫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立案大厅,她和丈夫一起给大门刷油,安装档板玻璃。他极尽所能节约办案经费,带领年轻干警自己设计装修法庭、维修电器、自制装订器、配管、修锅炉,只要有需要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同事们都说:“院里所有的手艺活都被老滕承包了,啥活儿都会。”
滕启刚作为法官,一直清正廉洁、不徇私情。他告诫家属,绝不允许收取当事人送来的礼品和财物,至于拒吃请的次数更是数也数不清。他的妻子记得:“家里一个远房亲戚,因为抢劫罪被抓起来了,亲属找到启刚让他帮忙说说情,但是被启刚拒绝了,后来那个人被判了十多年,他家人对我们非常怨恨,启刚还接到过威胁电话,对方知道我们家住址和车牌号。我想搬家,怕被他们家人报复,但是启刚说不搬,身正不怕影子斜,正义永远都不惧怕邪恶。”另外有个亲戚的案子赢了,在千山法院申请执行,他来找滕启刚帮忙,好让自己能快点儿拿到钱。但老滕没同意,告诉他按正常程序走。那个亲戚对老滕非常不满意,说他不讲人情、不帮亲戚。
这个不讲人情的滕启刚,在绝大多数认识他的人印象中,却是充满激情又温暖善良。多年来,无论是亲朋好友、同事、同学、学生、邻居,还是陌生人,看到别人有困难,他总会伸出援手。
2011年6月的一天,滕启刚和爱人在二一九公园湖边,听到人群中发出的呼救声:“来人啊,谁来把这个人救上来啊?”滕启刚看见此时离岸20余米处,有一女子溺水。滕启刚的水性并不好,但他一句话没说,当即甩掉鞋子下水救人。女子得救了,目击群众和赶到场的警察、医护人员不断追问滕启刚的名字,滕启刚只说 “我是共产党员,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坚决不说自己名字。
滕启刚的邻居是一对老夫妻,年事已高,有一年身患疾病刚做完手术,儿女不在身边,冬天需买煤取暖,卖煤的只肯送到院外,两位老人只能自己慢慢搬进院里,滕启刚看见了,让两位老人进屋休息,二话不说叫来妻子,二人将煤搬进了院子。还有一对邻居老人,因为重感冒,无法下厨做饭,傍晚,滕启刚路过他家的时候发现没开灯,便进屋看看,发现了生病的老人,滕启刚马上回家与妻子一同做好鸡蛋面条,给两位老人送去。这样的故事不胜枚举,他人有难伸出援手,对于滕启刚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成为法官前,滕启刚是一名人民教师。他的宽厚和善良,让学生们念念不忘。如今是一名公安干警的金永伟回忆说,滕启刚是他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班主任。那时候的金永伟,没有理想、不爱学习,滕启刚一直鼓励他,给他讲做人的道理。那时候滕启刚还没成家,经常晚上把小金等几个成绩差的同学叫到家里去,义务为他们补课。有一天,天下着大雪,晚上滕启刚不放心小金一个人回家,就陪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雪里走,他告诉小金一定要努力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30多年过去,这个场景金永伟始终没忘。每当工作遇到困难,他还是会去找老师请教。他说:“滕启刚老师,我永远怀念他!”
清正传家 镌刻在每一块荣誉奖牌中
当初滕启刚从一名教师转行当了法官,父母亲就一再告诫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滕启刚也一直牢记父母教诲认真工作。当然,父亲也有不理解他的时候,刚到千山法庭任庭长的时候,由于人手少,滕启刚一边收案、审案,一边张罗法庭建设,没有时间去关心照顾老人,80岁的老父亲对滕启刚十分不满意。实际上此时老父亲己罹患了胃癌,但滕启刚并不知情,还一度认为是老年人“作人”呢。后来,己经确诊为胃癌晚期的老父亲被滕启刚用车拉到了法庭,当他看到千山法庭被儿子收拾得整洁利落的时候,老父亲说:“儿子,爹不知道你这么累呀,如果知道我不会要你回家伺候我呀!”对这件事滕启刚一直无法释怀,充满遗憾。
他始终谨记并践行着父母的教诲,也这样教育培养自己的儿子滕海宁。海宁还记得14岁生日那天,滕启刚对他说:“你可以学习不好,可以调皮,但是你绝对不可以触犯法律的底线,从现在开始你要对8项行为负起法律责任。”这是父亲第一次对他进行普法教育。滕海宁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太多优点,父亲热爱生活、喜欢运动的习惯更是影响了海宁的人生。很小的时候,滕启刚就发现孩子有运动天赋,并着力支持培养,滕海宁后来成为中国男子中长跑顶尖选手。2011年,滕海宁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男子800米决赛中夺得亚军,这是中国男子中长跑在世界大赛上的首枚奖牌。2014年,他又获得仁川亚运会该项目银牌。
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的滕海宁,成为南京一所高校的老师。他说原本已经和父亲约好,两年后父亲退休就到南京一起生活,可是这一天却无法来到。
“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父亲言传身教,时刻以党员的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让我看到了什么是党员的党性修养,对我的教育之深、影响之大是别人无法比拟的,这也是我后来积极请求入党的重要原因。他让我牢记做人的道德准则,如果让我给我父亲打个分数,我给他打100分!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自豪!”
父亲去世之后,海宁向千山法院党组提出在遗体上覆盖一面党旗。他说,这是父亲曾经说过的愿望,希望他真正走的那天,会带着自豪离去,因为他对得起这面党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