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小时候家里穷,穷到每日温饱都是问题。有一天放学回家路上,满仓饿到肚子里像钻了十几只青蛙,呱呱叫个不停。
一进门他就直奔厨房,翻遍整个灶火,就找到一个干裂的玉米窝窝头,一口下去,牙齿差点崩掉两颗。
这时,满仓的父亲带着一身疲惫走进家门,满仓就跑到父亲跟前说:“爹,我想当官,我想吃饱饭。”
“啪”一个巴掌盖到满仓脸上,满仓顿时眼冒金星。
“瘪犊子,照照镜子去。”父亲甩下一句话进了堂屋……
晚上,满仓揉着干瘪的肚子,躺在板床上,在漆黑的屋子里,倔强地瞪着满是泪花的双眼。这时母亲悄悄进来了,摸着走到床前,放到床头两个热乎乎的馍,摸摸满仓的头,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走出去了。
满仓一骨碌爬起来,大口地嚼着还有些烫手的馍,此时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奋力歌唱着的蛐蛐。满仓攥紧拳头,在漆黑的小屋里发誓:我一定要当官,门后那一只为我加油助威的蛐蛐为证!
很多年过去了,梁满仓的名字,在当地家喻户晓,满仓做官了。
自此天天应酬不断,就连家中也是,不管满仓在不在家,来访的人都络绎不绝,礼品堆积如山。满仓还派专车把父母接到了身边,想让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在他的大别墅里安享晚年。
一日,在这里无亲无友的父亲实在无聊,便在别墅里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地下一层,不小心摁到了一个按钮,一扇门在父亲面前缓缓打开,父亲摸索着开了灯,映入他眼帘的场景,让这位年过古稀的老父亲犹如一个筛糠的簸箕颤抖不已:一匝匝人民币,在灯光的照耀下,映红了半边洁白的墙壁;还有安静地躺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桌面上的一根根金条;井然有序地排放在地板上的一箱箱名酒……
“爹,你怎么在这儿?”父亲一转身,看到身后的满仓,“啪”的一声,一道道血印瞬间爬上了满仓的半边脸,满仓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
满仓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直直地看着父亲:“你干啥?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我穷怕了,我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我不想成为你,让我的孩子也跟着受穷受苦!”说罢,满仓甩门而出。
父亲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回到卧室,收拾东西,执意要回老家。母亲走到满仓跟前,看着满仓红肿的脸,叹了口气:“仓呀,你当官的工资不够你吃吗?你爹他天天跟村子里人说,满仓是个好官,是个为老百姓着想的清官,可你这拿的难道不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吗?”
父母走了,执意要走,就像满仓小时候发誓一定要当官一样坚决。
后来满仓因为贪污受贿被查,免了职,判了刑。父亲接到消息,没敢告诉满仓生病的母亲,自己坐在满仓小时候待过的那间小屋里,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夜的烟卷。第二天天未亮,他就骑着陪伴了大半辈子的二八杠自行车,急匆匆地往城里赶,费劲周折,终于在监狱见到了满仓。
满仓看到眼前的老父亲,心疼不已,儿时印象中的那位高大的父亲,此时此刻像一张纸,单薄而又苍白。“啪啪啪”,满仓狂扇自己的耳光,父亲一个箭步,紧紧地抱着满仓,放声痛哭:“我的娃呀,爹错了,是爹没有好好教你,忘了告诉你,当官——清廉才是正道呀!”
此时监狱围墙外,一棵树上,知了在撕心裂肺地叫着,不知道那晚的那只蛐蛐可否听到这蝉声。(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