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素宏
之前对成都散花楼的了解，仅缘于李白的诗《登锦城散花楼》：“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而真的解读散花楼，则是从每天上下班的公交车上对她的每一次回眸。散花楼位于公交车所经之路的南侧，准确地说，早上她在右侧，傍晚她在左侧，隔着车窗玻璃，散花楼从眼前匆匆晃过。曾经无数次想要与散花楼亲密接触，可每次，都有借口说“改天”。此时才明白，许多时候，我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每日过往散花楼，诵读李白情难收。唐时风云今何在，锦江北岸寻缘由。”为了不当过客，也为了接近李白，终于在一个周六的下午，专门去与散花楼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一条叫琴台故径的路，很有故事——人们能在这里找寻到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身影，以及他们感人的爱情传说。街道南北走向，极其通透，把古今文化、传统饮食、银楼珠宝等等，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来到成都而不到琴台路上转一转留个影，就如没有到过成都，或者说会留下某种遗憾。琴台路的北端与通惠门街相接，建有一座牌坊，古色古香地综合着唐宋元明清风格，说不清楚具体仿的是哪个朝代的建筑，反正是花里胡哨却又精致耐看的，上面书刻有古隶书“琴台故径”四个鎏金大字，特别显眼，有某种独特的诱人气息。色彩斑斓的琴台故径街景秀丽，让人仿佛穿越到了汉唐时代热闹无比的宫廷大街。而路的最南端与青羊正街东头的交汇点，就是散花楼。这座散花楼，让琴台路的故事走到了顶端。
散花楼的名称据传是来自于“天女散花”的典故。佛教《维摩诘经·观众生品》里说，维摩诘室有一天女，听闻佛法，便现其身，以诸天花散众菩萨、弟子身上。花至代表大乘佛教的菩萨身上，纷纷落地；花至代表小乘佛教的弟子身上，则黏着其身，抖落不掉。“结习未尽，华著身耳。结习尽者，华不著也。”这个典故说的是天女散花以测试佛门弟子的修为。
古籍《成都记》记载：“散花楼，在摩诃池上，蜀王秀所建。”李白青年时期初游成都时，慕名到早已先他存在130多年的蜀地四大名楼之一散花楼登楼观景饮酒，感受天女散花的情景，激发诗兴，于是就有了《登锦城散花楼》流传至今。
而古籍记载和李白诗中的散花楼，在李白登临赋诗后不太久，便毁于战乱了。直到20世纪90年代，成都市根据古籍描述，移址西郊河与锦江南河交汇处，琴台路南端、青羊正街与锦里西路连接处，百花潭公园北大门西侧，重建了这座仿古四层散花楼，让这座有着千年史话的蜀中名楼重放异彩，也使李白诗中的散花楼有了具体的着落。
学着李白的样子登楼，目之所及，飞檐叠彩，雕梁画栋，美景秀色，目不暇接，真叫人赏心悦目，恋今怀古。凭栏四望，河南岸茂林修竹的百花潭公园近在咫尺，古朴静雅，耳畔蝉鸣鸟叫，鼻间花香翻滚，真是市民和游客休闲的好地方。著名作家巴金先生的纪念园就建在公园内，有一年，我特意选在巴金生日那天去参观慧园，瞻仰巴金塑像，并作诗《怀念巴金》一首以表敬意：“芙蓉树里赏芙蓉，佛地仙台觅佛踪。极乐春秋随想录，名园觉慧百花媶。”
据说，散花楼旁边不远处，曾经有一座宝云庵。传说宝云庵可能是尼姑庵，也可能是书斋，但由于早已不见其踪迹，今天人们也只能猜测它是什么了……不过，留下这么一个好听且有文化含义的地名，就当是个纪念了。
本来，此地的公交车站，既可以叫百花潭公园站，也可以叫散花楼站，但市政公交部门偏偏使用早已不存的“宝云庵”作为站名，其中必定有其特殊的用意。车站往东是锦里西路，路两侧的银杏，春翠夏绿秋金黄，甚是惹人惦念。
流经散花楼脚下的这一段锦江，也叫南河，楼西侧还有另一条西郊河在此与南河交汇。两河相交，两水相融，两浪互拍，嬉戏出流向大海的漫长故事。
从散花楼进入百花潭公园，需通过一座横卧在锦江之上的精致廊桥。脚下流水潺潺，波光潋滟，未入园已闻水声，未成曲已先有情。
从散花楼往西数百米，绕过文化公园西南门再往北，便是极负盛名的道家圣地青羊宫。青羊宫本为道众的静修之所，其内竹木花草常年茂盛，香火不绝，每日善信朝拜者众。
而往西约两站公交车路程，则到了诗歌朝圣之地杜甫草堂的北门，人们可以于幽深的园林之中，寻找诗圣的灵魂脉络，感悟“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伟大情怀。
登楼捧读李白，仿佛已然知道《登锦城散花楼》诗中年轻李白的伟大志向和人生追求——“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其“手法夸张，想象纵意，非李白不可为之”。整首诗不仅给人以艺术上的享受，而且给人以思想上的启迪。年少的李白已经显示出了高超的诗歌天才。常常被李白的浪漫情绪所感染，内心无不为今生有幸生活在成都而小有激动，因此常常寻找他的诗歌意趣。又由此，联想到李白的《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二：“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从《唐诗三百首》中，又刻意找出了张祜的《散花楼》，从中解悟出思乡的凄美韵味：“锦江城外锦城头，回望秦川上轸忧。正值血魂来梦里，杜鹃声在散花楼。”李白与张祜同为唐代诗人，同写锦城散花楼，但不同的心境展现了不同的美，给我们留下了浪漫与愁绪交融的纤绵情感。
（作者单位：四川省公安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