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衣而栖
□ 严浪
念书的时候，我只能穿校服。回到家里，可以自由选择穿什么衣服了，但是我更喜欢穿父亲的衣服。那时的我虽然个头蹿得很快，但是身材还赶不上父亲，不过这仍然不能打消我对父亲衣服的热情。短袖、T恤、毛衣、大衣……穿得最多的还是父亲的工装——西装、衬衣、领带、皮带、皮鞋，整套穿上身，青涩的脸仿佛也成熟了两分。由于在银行上班的缘故，这身西装父亲一穿就是几十年。穿上工装的父亲气质是不一样的，整个人显得精神、自信、大方、得体，好像永远扛得住事儿、经得起磨砺。
我开始渐渐向往起来，自己能不能穿上这样的西装？有没有机会穿上一身不一样的工装？
找工作的时候，到处都是西装。在共享单车、公交车、出租车、地铁上，修身的、宽松的，休闲的、正式的，双排扣的、单排扣的，条纹的、纯色的，满大街形形色色的西装在不同的人身上演绎着不同的故事。或是都市精英，或是天选“打工人”，或是为一日三餐计，或是享受生活，处处平凡，处处不凡……站在高楼耸立的钢铁丛林里，已经拥有好几身西装、参加了不少面试的我，却又回到了第一次穿西装时的青涩。稚嫩的、少不经事的少年脸上写满了一切，既装不进心里，更放不进肚子里。来不及将西装穿到自然、大方、得体的地步，我就将西装收好、挂起来，束之高阁。
几番波折，我意外找到了一份银行的工作。一本本厚重的行规，一叠叠逼真的练功钞，一堂堂紧凑的业务培训课，在岗前培训的倒计时中，身上正式的银行工装慢慢变得真实起来。眼看快要穿上父亲的“同款”了，我突然接到了关于参加公务员体检流程的电话。我开始变得小心、忐忑、纠结、期待起来，这是一份与众不同的工装的邀请函。应约赴邀，银行的工装来之不易；拒绝邀请，另一身工装可能再无机会。
体检过后，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久到我都忘记了这回事。我开始着手银行网点试用的工作了，这里的环境是我熟悉的，柜面、大堂、接待室、办公室……和父亲的工作没什么区别。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有序的叫号声，此起彼伏的智能柜机语音，沙沙的单据填写声，唰唰的点钞声，像一张用声音织成的网，我是网里的一尾鱼。
我难以想象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敬业是怎样坚持下来的。在这熟悉的环境里，我竟找不到一种属于我的足以坚持的力量。
庆幸的是，又是一通突然的陌生电话，如划破黑夜的闪电，令我心头一定，指引我顺利走完了后续的流程。
我火速办完手续，不带一点犹豫地赶到单位报到，伸出双手从前辈手中接过了那身藏蓝色的警服，它仿佛注定要成为我青春中与众不同的颜色。穿上警服，戴上警帽，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板，人民警察的信仰给我带来了第一次精神洗礼和灵魂涤荡。第一次到监区岗位报到、参加监狱文艺汇演、参加新警首训，一切事物都是新奇的；第一次重走创业路、写下从警日记、列装警礼服，更觉肩上的使命光荣；第一次参加执法执勤、开展罪犯个别教育、组织劳动改造，更感责任和担当。
一转眼，我已身着警服三年，在从警的征途中留下了许多奋斗的足迹，在一线的磨砺中收获了幸福和喜悦。我经受了多个岗位的锻炼，教育改造、刑罚执行、狱政狱侦等条线工作都有涉猎，每个新岗位、每份新工作都让我收获满满。教转顽固罪犯、切实履行刑罚执行职能、精准摸排狱情线索、撰写各类公文材料……我不断点亮一个又一个业务技能。
有一天，我带着警服回家，父亲突然说想试穿一下我的警服。虽然只是在家里，只是在镜子前，他还是认真地摸过肩章，佩好警号、胸徽，戴上大檐帽。我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开心的笑意，一如当初穿上父亲西装的我。
一身工装，一生责任，父亲扛起的是工作的责任，是家庭的责任。父亲三十年如老黄牛般的辛勤，无愧于他的银行事业。一身警服，终生誓言。警服之于我，正如西装之于父亲。而我，将继续扎根监狱，投身光荣的监狱事业，无悔于我的藏蓝青春。
（作者单位：四川省崇州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