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初霁,空气如洗。天渐渐放开,云在山前,又在山外,由黑而灰,由灰而白,石马山淡青色的轮廓笼罩在缥缈的幻影之中。
如果不标注坐标信息,这个位于岳池县顾县镇西部石马山脚下名叫龙马桥的村子恐难为更多人知晓,村子背靠大山,面临岳池翠湖上游水源邱家河。后览青山,前听清泉,和谐美丽,宁静自然。
在这僻远之地——石马山,龙马桥。
来到这,我便与星辰为伴、与青山相依,脚沾泥土、向下扎根,用心用情为百姓办实事。
田大爷的突然到访
田大爷今年83岁了,是村里的脱贫户,除患有高血压和听力下降外,在全村的高龄老人中算是身体硬朗。我作为第一书记第一次下村走访,为每户村民发放村干部通信联络卡时,他便记住了我的名字。然而再次见到田大爷,并不是我登门拜访,而是他拄着竹棍,顶着高温,步行一个多小时来到村委会的伏天上午。
“尹金光在吗?”稍感意外的,田大爷没有称呼我的职务,似把我当成了忘年的故交。
“在,田伯伯,快进来坐。”我将田大爷扶上椅子,见他满头大汗,眉头紧蹙,眼神沉郁,像遭遇了什么坏事。
“我那个儿在屋里吼我,对我又推又搡,还骂我活不过好日子……”田大爷直言不讳,怒气在眉间晕开。
“来,先喝口水,田伯伯,你别着急,慢慢讲。”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人,不停安慰他,想他能够静下心来,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一诉清。
坐下来,慢慢说
田大爷有一儿三女,女儿均出嫁,老伴去世后,与儿子共同生活。也许是年纪大了没有安全感,田大爷总认为儿子想要他拿出多年的积蓄来贴补家用,一直对儿子有所防备,父子俩也常因家庭琐事闹得不可开交。
“老伴走后,我把仅有的一万多元都给了他,现在他又想找我拿钱,我哪里还有钱?”田大爷难掩心中的无奈与苦楚,昏白的眼中噙着泪水。
“你们父子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在一起过日子,有事情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吵,更不能打骂。”
“哼!他什么事都看不惯我,一天话多得很,还对我大吼大嚷。”
“家和万事兴,和睦安宁是家庭兴旺的基础。父亲和儿子之间,本身血脉相通,遇事彼此多一点理解,多一份包容……”田大爷慢慢顺从我对他的劝慰,我对家庭关系的认识、对亲情的理解也渐渐引起他的共鸣。
言语引导、心理纾解、情绪感染,经过近两小时的努力,田大爷的神色已经慢慢由悲转喜、雨过天晴了。
临近午饭时间,为了巩固“战果”,我主动提出邀请田大爷一起到附近乡镇吃饭,田大爷没有拒绝,一份淡淡的轻松从额间的皱纹绽放开来。
考虑到田大爷父子间的隔阂暂未消除,饭后我将田大爷就近安顿在镇上其女儿家,向对方交待过前因后果,起身赶往田大爷的老家。
“离家出走”的真相
石马山崔嵬挺拔,苍翠欲滴。田大爷家在石马山半山腰,通往田家的山路地势险峻,蜿蜒曲折。在一个坐西朝东的木屋院门前,我见到了田大爷的儿子,一个正在弯腰翻晒苞谷,皮肤黝黑、身形瘦长的中年男人。
田大哥一脸挚朴,待人客气,说话不急不躁,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了田大爷“离家出走”的真相。农历七月,正值山区采收苞谷的农忙时节,田大哥掰回苞谷棒子堆放在院坝,老父亲总想主动上去帮忙,为儿子媳妇分担一点劳动的负担,田大哥担心父亲身体吃不消,吩咐其在家休息,不需帮忙干活。田大爷听力不好,儿子与其交流时不免声音大些,有时还需要重复多遍田大爷才能听清,田大爷误认为儿子在凶他,言语激烈时,双方可能发展到互相抢夺劳动工具的“肢体冲突”。另外,田大爷常年腰间背有一个装钱与手机的皮包,经常随身携带不少现金,儿子担心父亲赶集外出不小心遗失或遭遇骗局,多次建议他只留必要的现金在身上,把多余的钱存放在家里,这又被田大爷理解成了儿子想方设法打父亲钱包的主意。
一个多小时的细谈,让我把田大爷与儿子间误会产生的原因彻底弄清。
“山上凉快,有空就上来耍。”
从田大哥家离开不久,我又接到田大爷的电话。
“尹金光,我女儿待我好,也很孝顺我,但住她家里,晚上我睡不着,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好的,田伯伯,我马上来接你回家。”
返回途中,我把田大哥对父亲真实的想法、关爱父亲的心意以及对整个家庭默默的付出与奉献一一细述给老人听,他低下头,一言不发,像个等待回家的孩子。
老房子前,儿子提高音量喊了声“老汉”,田大爷应了声,父子间并没有过多言语,但看得出双方面容和悦,神色自然,彼此的理解与原谅,都已心照不宜。
握手言别田大爷,他坚持送我到公路口。“山上凉快,有空就上来耍。”他重复着简单的一句,语气平稳,目光祥和,已经没有更多的话。
家归何处?梦回石马。也许那座山才是他的梦。
那也是我的梦,是千千万万扎根基层、服务百姓的奋斗者的梦。
(尹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