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成伟
雨一直下，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灰黄斑花纹色的苍穹之下，秋雨如歌，轻揉着山坡上的银杏树，银杏叶缓缓凝成一滴滴水珠，在寂静中游旋、坠落、碎裂，化作一汪水泊。
空山新雨后，雾气拂面，携竹篮拾级而上，找寻初秋的果实。银杏叶如远方寄来的信件缤纷落下，汇成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脚步如小船，在微微沙哑的阵阵涟漪中徜徉。被秋雨裹挟坠落的累累杏果，如溪流下不胜数的小石，在渺茫的暗影中细嗅幽幽涧香，听浅底的游鱼道来绵绵的话。不一会儿，竹篮中的杏果便已满当。
满载而归。将银杏果剥掉外壳和黄衣，放入开水中焯一下，再除去黄芯备用；将鸭肉洗净、斩块，配以姜片和葱段，扔入开水锅中去腥。而后，将杏果和鸭肉一同放入砂锅，加入八角、陈皮、料酒和胡椒粉，先大火煮开，再用小火慢炖至肉和果酥烂。约两小时后，关火，加入食盐，一锅饱含秋天味道的杏果老鸭汤大功告成。此刻，除了用眼睛看，还能用鼻子嗅，用舌尖品尝，让身体里所有的细胞去感受、去亲近秋日。我在秋天里，秋天在我的腹中；我在银杏的叶子与果实里，银杏也在我的心中。
我想，满山金色的银杏树与盘中的杏果老鸭汤一样，它的美与味并非源于银杏本身，而是一场关于色彩与触感旅程的知探。我在山谷中流连往来，轻轻地走路、温和地呼吸，不仅为了漫天花雨的银杏叶和累累杏果，还有隐藏在其后的浪漫。在这物欲横流的年代，少有人知道，浪漫是弥足珍贵的。我被秋日的美包围，在幽静的时空中放空，将意念专注，品一口美味的汤，未知的感动涌上心头。
生命的本质是否空无？难以回答。受罚的西西弗斯不断重复地推动上山的巨石，徒劳无功，但生活中那一个个有感悟的瞬间，却如西西弗斯心中那团不灭的希望之火，构筑出有意义的生命本身。
某日午后，我在山谷中感受过流动的银杏浪花，踏上找寻杏果的奇妙旅程，煮沸满屋飘香的银杏老鸭汤，何其惬意？人生的美丽或如秋天般短暂，好好地活在当下，一叶知秋时，便窥见生活浮动的妙影。
（作者单位：泸州市江阳区人民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