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言
唐代蜀中才女薛涛曾作诗《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诗中所歌咏的文房四宝中,墨的地位举足轻重,受到文人雅士和凡夫俗子的喜爱。
古今文人墨客作书画、写文章,只要执起毛笔,都习惯于把发硬的毛笔尖放到嘴里,用牙齿轻咬几下,舌尖反复润舔,待笔尖化开更加润软后,便在纸张上行云流水起来。书写途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唇、齿、舌遂沾了墨迹,不少墨水顺着喉咙进入肠胃,便成就了“肚子里有墨水”的说法。相传西晋文学家左思在创作《三都赋》时,如痴如醉于构思,经常错拿两支毛笔当筷子吃饭,结果不少墨水就随着饭菜留在了肚子里,他那鸿篇巨制《三都赋》也从此流芳百世。
人们常说“墨水多”学问就高,“墨水少”自然就是学识浅,很多大学问家也常用“喝墨水不多”来自谦才疏学浅。有一年中秋节,陈毅元帅到亲戚家过节,发现主人书房有一本他爱读的好书,他便关着门专心致志地研读起来,还找来笔墨纸砚,边读边批注。主人几次催他用餐,他却迟迟不肯,无奈之下,主人只好把一盘糍粑和一碟红糖端来让他充饥。半个小时后,主人去收盘子时,只见陈毅一边读书,一边把糍粑伸到砚台里蘸着墨汁往嘴里塞,看着他满嘴墨黑的模样,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陈毅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风趣说道:“我正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呢!”
我的父亲少年懵懂时,祖父常常教育他说,要多学文化,多“喝墨水”,“肚子里有墨水”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祖父的话深深地刻在父亲脑海里,以至于他上学堂的第一天课间休息时,独自一人来到讲台上,端起满满一砚台墨水直往嘴里倒,鼻孔和嘴巴顿时一片墨黑,狼狈不堪,好在及时被先生发现并制止。父亲从此知道了“喝墨水”的含义,立誓要真正成为“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后来,父亲当上了中学语文教师,传道授业解惑之余,也喜挥毫落墨。更喜的是,退休二十载的他,初心不负,坚持用笔墨记录所闻所忆所感,在五年前出版发行了诗歌散文集。如今父亲已年逾八旬,文学作品还不时出现在省内外报刊上,“肚子里的墨水”伴他在文学道路上一直前行。
我常常给小儿讲文学家左思用毛笔夹菜、陈毅用糍粑蘸墨汁的轶闻和父亲幼年“喝墨水”的故事,逗得儿子咯咯大笑,逐渐使小儿与墨结下了情愫,以至于后来闹了一场大笑话。那是儿子刚上一年级时,他向我哭嚷着要买钢笔和墨水。在文具店,他一口气挑选了10支颜色各异的钢笔,还有一瓶价格不菲的墨水。第二天早晨,我一推开儿子房门,满屋墨香氤氲,定眼一看,床上的被套、床单、枕头上全是墨迹,满嘴墨黑的儿子坐在床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面对儿子的不安,我安慰他说,长大后要做一个真正“有墨水”的人。
古往今来生活中有关“喝墨水”的轶闻趣事多如银河繁星,看似啼笑皆非,传递的却是一种专注精神,折射出的是人们对知识的无限渴求。
我常常行走高原,长途奔袭,腰酸背痛,同行人员昏昏欲睡,我却独自读起书来,淡淡的墨香,优美的文字,与窗外的雪山草甸、蓝天白云相互映衬,浑然天成。上下班地铁里,“低头族”戳烂手机屏幕的架势也丝毫不会影响我读书的情绪,喧嚣声中,嗅着书香,心同列车一起向前飞驰。
“挥毫落纸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笔墨含香,浸润人生。
(作者单位:四川省公安厅)